2016年4月25日 星期一

【國際勞動】難民危機與德國工會

2015年,計約百萬難民湧入德國,主要來自敘利亞內戰的避難人潮,以及來自巴爾幹的阿富汗、伊拉克、和北非的難民。德國政府、社會和工會如何回應難民危機(‘refugee crisis),已成為一項高度爭議性的公共議題。極右派政黨及團體認為難民危機帶來德國和歐洲的經濟危機,也會推升社會的不公平,包括醫療和福利的緊縮。而向來最支持收容難民的梅克爾(Angela Merkel)也承受來自其黨內右翼成員的嚴峻攻擊,深陷進退維谷之境。根據德國內政部的報告,迄今不及半數的難民獲得政治庇護(political asylum)。


在諸多反難民的右翼陣營中,以「反伊斯蘭的歐洲愛國運動」(Pegida)最為活躍,該團體一年多來每週舉行街頭遊行,要求德國政府關閉邊境,驅逐尋求庇護的難民,而激進攻擊難民和設施的事件更是層出不窮。德國AfD政黨甚至將上述右翼運動的訴求列入修法議程。雖然該黨在國會尚無席次,但已有不少地方議員,具有影響大選10%選票的實力。

 

此次難民危機的爭議,喚醒德國人民對2003年哈茨法案進行社會改革的不愉快經驗,在可能重蹈覆轍的疑慮下,也讓難民議題更形尖銳。2003年,德國為解決經濟衰退所造成的失業問題,國會通過「哈茨法案4」(Hartz IV acts),大幅減縮失業給付,推動不穩定的就業政策,勞動市場出現大量轉包契約勞工(subcontracted labour),造成勞工的經濟損失。此一法案於2010年遭聯邦法院宣告部分條文違反憲法,至今爭議性仍在。百萬難民湧入德國,對德國的社會和勞動市場必然帶來負荷,如何避免現有的均衡狀態被破壞,絕對需要更大的共識和周延而細緻的安排。



從難民一方來觀察,可以清楚看到難民逐漸形成組織化的行動策略。2012年發生伊朗難民自殺事件後,難民成立了許多示威團體,要求居留權和取消人身自由的限制。2013年,自稱非公民(Non-Citizens’)的難民團體佔據德國總工會(DGB)巴伐利亞區的辦公大樓,要求總工會保護其「階級鬥爭」(class struggle)的權利和人身安全,並提出四項訴求(1)無條件接受庇護申請(2)停止遞解出境(3)取消限住居(4)關閉所有難民庇護所。此外,難民也要求工會接納其成為會員的請求,一起為弱勢勞工權益奮鬥。難民此舉,似乎將其未來在德國安身立命的期待寄託給總工會,也有意把總工會拖下水。然而,佔領行動經一星期協調而結束,並未得到任何實際結果。

 

2013年,佔據行動再次發生。一個標舉為難民爭取自由的自發性團體佔領德國總工會柏林-布南德伯格(Berlin-Brandenburg大樓,要求工會(1)對難民在德就業和生活的權利提供政治支持,(2)安排與處理難民問題有關的政治人物和工會幹部見面(3)提供成為工會會員的立法支持。經過一週的協調卻以失敗收場。工會在大樓外牆掛出布條:「協助難民?若是,任他佔領我們的房子?不,應召警強制驅離」Yes. Occupying our house? No.’ and called the police to evict the refugees by force.)。未料,總工會此舉竟引起許多勞工團體的遊行抗議,另一工會(ver.di)更是展開支持難民加入工會的運動。由此可見,工會之間對難民議題並未統合一致的意見和立場。

 

ver.di」是德國第二大的工會組織,會員約200萬人,由不同服務業勞工組成,從教育到郵政,乃至許多脆弱性工作的服務業勞工都加入該會。該會的漢伯格分會在2013年即支持難民擁有合法工作、教育、醫療、社會照顧和在歐盟自由居住的權利,並將300名難民納為非正式會員,此舉雖然面對內部不同爭論,但2015年大會,該會終於通過對難民採開放入會決議,審查通過300位難民的正式會員資格。更引人注目的是,大會對外宣稱,「難民的鬥爭必須視同勞工鬥爭,兩者在爭取更好的勞動條件上有共同的利益(The common interest of refugee and non-refugee workers)。難民為反對種族剝削而戰,工會則對勞動市場的歧視而進行政治層面的改革運動。為了促進移工的基本工作權,所有關於移工接受專業技能訓練和就業的限制應全部取消」。

 

2015年元月,德國通過聯邦最低工資法案,規定8.5歐元最低時薪適用於所有在德就業者,一些企業卻以僱用難民當實習生(interns)來取代正職勞工,規避法律的義務,侵蝕了最低工資制度的基礎,同時更造成難民與當地勞工在就業上的衝突關係,不少被裁員的本國勞工將失業歸因於難民強奪其工作,滋長了種族對立的社會氛圍。面對此一局面,工會被迫必須致力於保障不分契約身份享有同工同酬的公平原則。

 

總體而觀,德國難民面臨的最大問題,其實仍在於能否得到正式的庇護。未獲正式庇護之前,難民的就業與生活均處於不確定狀態,隨時有被遣返的風險,並忍受難民營非人道的居住條件。至今,德國總工會雖然多次發表支持難民的意見,但對提供難民庇護一事則三緘其口,也不願提供難民任何有關庇護法令的諮詢服務,足見工會對難民議題仍保留相當迴旋空間,這無關心口不一,也不是為德不卒,而是難民危機蘊含複雜性所型塑的現實侷限。


 

(註)本文編譯自Oskar Fischer所撰「The lowest part of the working class: refugee struggles and the trade unions in Germany」一文,有興趣延伸閱讀者可下載其原文。



◎孟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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