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運臉譜 ─ 七】喬安.傑桑（Joan Jessome ）

一個最令人討厭的女人，也是一個不可折服的（unbreakable）工會主席，從她開始參加工運到宣佈退休，她的敵人從來就不曾少過，而她所領導的抗爭也不曾失敗過。贏了再贏，是她的赫赫戰功。她與四位省長交手過，總是堅持到對手讓步為止，她就是加拿大新斯科舍省「政府及一般勞工工會」（the Nova Scotia Government and General Employees Union, the NSGEU）的主席-喬安.傑桑（Joan Jessome）。她的人生充滿驚奇和張力。

1958年，喬安出生加拿大新斯科舍省（Nova Scotia）布雷頓角（Cape Breton）的新奧特福德（New Waterford）小鎮。父親是礦工，業餘則釀造私酒販賣，母親則從事烘焙黑糖蜜餅乾（molasses cookies），其目的在掩蓋私酒味道，逃避警方查緝。

喬安在校經常被同學霸凌，自認在校從未有過一天好日子，17歲便輟學，狂野而叛逆，讓其父母傷透腦筋。她未滿18歲即懷孕，瞞著父母求助地區牧師，竟遭調戲，只好逃往西岸卑詩省。由於感情與生活困頓，她不幸得了憂鬱症，又因吃藥過度，被送往精神醫院治療。

1976年，剛滿18歲的喬安返回布雷頓角，生了第一個女兒，被父母拒於門外。為了生計，她把嬰兒托交地區教會照顧，獨自前往哈里菲科斯小城（Halifax）找工作和租屋，然後再接女兒同住，但教會卻召來警察，以其遺棄嬰兒罪名逮捕她。孤立無援的她無力聘請律師，隻身出庭向法官解釋教會同意給她6週時間安頓生活，並非無故離開教會，最後獲得法官的同情，也順利要回自己的女兒。

喬安的男友泰瑞（Terry）以開計程車為業，毫無責任感，接連與喬安生了3個小孩後，1981年兩人才結婚。遇人不淑的喬安，努力賺錢養家，日以繼夜在便利商店工作，仍經常因欠費而被斷油斷電，生活極度困窘。

1982年1月，24歲的喬安開始思考如何翻轉人生，她自認缺乏足夠教育是自己最大的侷限，於是決定等小孩長大一點，就要重回學校，戒除菸癮和買車，這是她開始面對人生的三個願望。1986年，她戒了菸，也找到穩定工作，同時也申請醫療工程學校課程，期望能成為藥物助理人員。她於1989年5月畢業，因胃腸沾粘開刀，出院後找到藥局臨時性工作，生活有了轉機。

1990年5月，她順利進入省政府健康部門擔任秘書工作，開始進行人生的自我馴化和改造，她加入「新斯科舍省政府及一般勞工工會」第8地區分會。8月，地區分會主席辭職，在無人願意接任的情況下，她勇敢承擔了地區分會主席職務，其會員800多人，包括健康照護、社區服務和勞動部門的員工。當時的她，對工會事務一無所悉。

1994年，在她接受工會訓練4年之後，漸漸熟稔如何進行工會活動，包括團體協商和抗爭活動。當時，因為政府通過公部門員工薪資法案（the Public Sector Workers Wage Bill），決定省政府員工減薪3％，凍薪3年，結果引起2500名政府員工的抗議。喬安站在抗議群眾之前，厲聲指控政府如同癌症侵蝕人民生活，破壞民主，她鼓勵員工應勇敢打擊癌症。她動人的演說，被媒體大幅報導，讓36歲的她頓時成為風雲人物。

1995年，她有意競逐省執委會副主席，但工會大老認為她竄升太快，要求她禮讓資深幹部，她二話不說爽快退出競選。1996年，工會副主席辭職，由她接替2年任期並於1997順利當選副主席。1999年，省執委會主席退休，她終於成為42年來首位女性省級工會主席。她從地區分會會員搖身一變成為「新斯科舍省政府及一般勞工工會」的主席，才短短9年的時間，真是出人意表，也讓長期佔據工會職務的老男人感到不服。她的工會會員有13000人，70％為女性員工。有人認為她得利於性別才能當上主席，但她卻認為自己以能力和勇於承擔而獲勝，充滿自信。她強調，要勇敢承擔必要的戰鬥（fights we have to take on），包括來自內部的任何敵意和攻擊。後來，因執委會主任依老賣老，不服從她的指揮，遭她強迫離職，引起部分幹部反彈，喬安索性召開大會處理，從此會內無人敢公開挑戰她。

在她接任工會主席職務5個月時，她發起一場「太恐怖--別讓任何人死亡」（hair-raising, please-don't-let-anyone-die）的罷工，對政府控訴醫護人員每週高達100小時的過勞議題，計有650名醫護人員放下工作參與罷工。政府為了壓制罷工，特別起草限制醫護人員罷工權利的條款。除議會攻防外，醫護人員紛紛從救護車出走，癱瘓救護系統，迫使政府同意將爭議交由仲裁解決，結果勞工獲得3年調薪20-99％的空前勝利，也是喬安的另一場勝利。她總是贏了再贏。
2009年，達克特（Darrell Dexte）擔任省長，他與喬安雖是舊識，也有交情，但因身份與立場不同，喬安還是不假顏面爭取到底。他用3個字總結與喬安的協商經驗，那就是「硬，很硬」（tough, very tough），可見喬安是很難被折服（unbreakable）。

2011年，反對省長漢姆（Hamm）研提的68號法案（ Bill 68），禁止健康照顧人員罷工，並允許政府不經仲裁可以任意中止僱用合約，最後還是不敵工會抗爭，法案被迫廢止。綜合喬安領導工會進行與政府的談判，期間雖面對政府屢屢以財政困難、緊縮政策，和新自由主義等理由拒絕工會要求，但大都前倨後恭，工會總能從罷工中獲得實質利益，得到每年平均2.9％的調薪。

2012年，喬安推動職場反霸凌（Bully-Free Workplace）行動，大力宣導建立友善職場，完成16000人次的教育訓練，成效受到各界矚目，甚至還推廣到日本、丹麥、紐西蘭等國。或許這與喬安早年在校經歷被霸凌的痛苦經驗有關。
在喬安領導下的「新斯科舍省政府及一般勞工工會」，會員人數不斷增加，目前已超過3萬6000人，成為新斯科舍省最大的工會。其會員75％為女性，是目前加拿大勞工運動的主力部隊。喬安對工會的另一貢獻，即是穩定了工會的財務。2013年，工會斥資1550萬加幣的工會會館落成啟用，成為工會教育訓練和研判的重要基地，光一年就有 900場會議在會館舉行，足見該會的活力與財力。

2015年12月11日，喬安宣佈從主席職務退休，結束她領導公部門勞工捍衛權利的工會職涯。雖然各界對她的行事風格頗有微詞，但她憑藉過人的毅力和勇氣，透過協商與抗爭實踐工會的核心價值，也翻轉了自己的人生，活出了生命的無限可能，過程充滿驚奇，令人嘆為觀止。

觀察加拿大近年來的工運發展，可清楚看到以女性、公部門和服務業為主軸的運動路線，尤其是教育和健康照護人員的抗爭，更是時有所聞。喬安擔任「新斯科舍省政府及一般勞工工會」8任主席，其工會的發展與蛻變，無疑是加拿大此一階段工運的縮影。喬安的下一階段，將從省級工會轉向全國公部門員工工會，能否再創新猷，值得期待。（勞動小編之工運臉譜系列7）（本文編譯自 Stephen Kimber所撰The unbreakable Joan Jessome 一文）

◎孟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