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運事件簿 ─ 六】1894年普爾曼罷工（The Pullman Strike ）

每年5月1日為國際勞動節，但美國和加拿大的國定勞動節卻是每年9月的第一個星期一。一般人認為美國勞動節源自於1882年9月4日紐約工人要求「38制」的遊行，但真正由美國國會投票通過，總統格羅弗·克利夫蘭（President Grover Cleveland）簽署法律成為聯邦假日，則是1894年普爾曼罷工事件之後。換言之，普爾曼罷工催生了美國勞動節，自有其歷史的意義。

普爾曼罷工被視為美國勞工運動的里程碑，固然與勞工勇於捍衛生存權利有關，但本件罷工引發美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由總統指派軍隊干預和鎮壓行動，更讓事件具有永不鬆弛的歷史張力。

在普爾曼罷工事件中，美國鐵路工會（American Railway Union (ARU)）主席德伯斯（Eugene v. Debs）成為英雄，但普爾曼公司負責人喬治.普爾曼（George M. Pullman）所創造的傳奇王國也擠入歷史扉頁，其中包括普爾曼造鎮的巨擘和普爾曼豪華火車臥舖的設計，至今都還被視為歷史性偉大創舉和成就。一個企業家能在19世紀鐵路產業、勞工、社區規劃等領域獨領風騷，誠屬才智過人。

普爾曼罷工事件發生原因源自於1893年的經濟恐慌（the financial panic of 1893），普爾曼公司財務受到波及，公司為節省開支而片面宣佈減少工時，並減薪25％，引起員工強烈反彈，於1894年5月11日起展開罷工，並向當時成立不久的美國鐵路工會請求協助。該會主席德伯斯（Eugene v. Debs）在稍早大北方鐵路（the Great Northern Railway）爭議中聲名大譟，他要求普爾曼公司將爭議送交仲裁遭拒，工會遂於6月20日通知所有會員自6月26日起停止鐵路勞務，包括對普爾曼公司列車在內，參加罷工人數高達5萬人。各家鐵道公司立即成立「總經理協會」（the General Managers Association (GMA)）因應危機。協會除要求工人立即回到工作，否則將立即解僱外，並要求伊利若州州長John P. Altgeld派遣軍隊，州長因同情罷工者而拒絕，但檢察總長Richard Olney則向高等法院申請禁制令，並要求聯邦派遣軍隊。

1894年7月2日，高等法院法官（Peter S. Grosscup and William A. Woods）根據「薛爾曼反托辣斯法」和「州際商業法」之規定，同意檢察總長的申請，對美國鐵路工會發出禁制令，創下法院公權力干預罷工的首例。而當時美國總統格羅弗·克利夫蘭也同意派出2000名軍人赴芝加哥維持郵件運送，同樣創下首次由總統依職權調動軍隊壓制罷工的惡例。當時被動員參與罷工鎮壓的軍警和守備隊員合計超過11,000人。

面對法院的禁制令，美國鐵路工會主席德伯斯和勞工並未屈服，罷工仍然持續進行，結果在警方逮捕工會主要成員之後，罷工反而陷入混亂，罷工者開始四處破壞車廂，焚燒建築物，尤其當軍隊出現在罷工現場，更引發嚴重的衝突，遭射殺者12人。整起罷工事件由於得不到全國總工會（AFL）的奧援，加上暴力引發輿論譴責，罷工行動在7月下旬遭到瓦解，勞工在8月2日重返工作。不少罷工者遭到解僱，並被列入黑名單，終生無法再從事鐵道工作。而工會主席德伯斯則被依藐視法院禁制令和陰謀阻礙美國郵政（conspiracy to obstruct the U.S. mail）的罪名被起訴，但後來藐視法院的罪名並未成立。而辭去芝加哥政府和西北鐵路公司顧問轉而支持工會的律師Clarence Darrow,則遭到判刑6個月。這兩名主導人物，後來都持續參與公眾事務中，成為知名的演說家。

普爾曼小鎮座落於芝加哥西南邊緣，接近卡露美特湖（Lake Calumet），目前已被列為國家歷史座標古鎮。創立者喬治.普爾曼（George M. Pullman）原係紐約客，1859年28歲時遷住芝加哥從事建築，因緣際會而快速致富，1867年轉向鐵路旅遊和車廂製造，並集資建造美國第一座工業城。普爾曼公司與鐵路產業的關係，主要建立在車廂租賃關係上，亦即普爾曼公司所設計製造的豪華車廂並未出售給鐵道公司，而是以出租和維修來賺取利益，當時公司出租的列車超過200輛，客戶涵蓋所有鐵道公司。該公司建造的小鎮，包括工廠、公園、旅館、學校、教堂、商店、藥房、運動館等設施，生活機能相當完善，曾贏得「世界最完美小鎮」（The World's Most Perfect Town）的榮耀。而傢俱齊全含瓦斯暖氣的美麗磚房、都是只租不售。

公司員工承租房屋，在公司經營的商店消費，都直接由公司在薪資中扣除。在公司宣佈降薪之後，員工代表向公司提出房租降低的要求，公司並未同意，主要原因在於公司必須支付6％報酬給投資者，已無餘力應付勞工訴求。普爾曼公司在面對罷工威脅，採取強勢作為，悍然拒絕與勞工協商，也不願將爭議案件交付仲裁，顯然失諸絕情，也因此招致一些抨擊。有趣的是，普爾曼始終自認為是一個道德正直的人，但1897年逝世後，其家人擔心遺體遭罷工者報復毀損，竟以鋼鐵鑄造棺木入殮，墳墓也以鋼筋水泥砌造，真是諷刺。（勞動小編之工運事件簿系列6）

◎孟韓